再看船舱里的两人,正手忙脚乱地将衣服往身上遮盖。女子很年轻,大概十七八岁,男子稍微老成一些,一副艄公打扮。见云涡仍不知避嫌地往这边看,男子嚷嚷道:“看什么看,没见过夫妻亲热啊?”
云涡吓得手一哆嗦,肚兜顿时从手中飘下来。她面红耳赤地转过身,大声喊:“对不住两位了,我只是来问路的。”
“问路能问到人家床上去呀?”男子气急败坏。
云涡还想道歉,景宸已经快步走过来,一猫腰钻到船篷里,蹲在男子身边问:“你知道哪个方向进元山比较好吗?”
男子用衣服遮住胸口,愕然地看着景宸:“……”
云涡:“……”
船里的女子都快哭了,结结巴巴地道:“从西、西北方向……比较好。”
“谢过。”景宸扔下一片金叶子,起身出了船。云涡张口结舌,半晌才问:“师兄,你怎么就那样闯进去了?”
“他们穿没穿衣服,在我眼里都一样。你若是觉得不妥,就是你道心不稳。”景宸言简意赅。
船篷里,女子开始啜泣:“相公,奴家被人看光了,不想活了……”
“娘子莫羞,我这就出去和他们拼命。”
“别,他们一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,不像善类。咱们分开一年多了,奴家不想刚重逢,就让相公你去惹下祸事。”
女子边抹泪边说道,伸手就要去扯衣裳,打算穿戴整齐。不料衣裳扯到一半,忽然扯不动了。她侧目一看,发现衣裳被一只金线黑底的靴子踩住。
抬眼一看,那踩衣服的人正是蓐收。他居高临下,凤眸冷睨:“你说谁长得凶神恶煞?”
女子结结巴巴地道:“不、不是你……”
蓐收这才满意地抬脚,在男子恐惧呆滞的眼神中离开小船。
修道人五识发达,于是这些悄悄话一字不拉地传入了云涡的耳朵。她心头一动,忽然想起一个问题。
她终于明白,自己一直纠结的地方在哪里了。
人间寻常夫妻,但凡恩爱些的,分离之后再重逢都会如烈火干柴一般。可是女冠和段公子,分开二十年之后,反而只是泪眼相看,连碰都不碰对方一下。
这是克制礼待,还是根本就无情意?
云涡身上一阵热,一阵冷。蓐收正蹲在湖边洗脸,抬头看到她脸色不对,忙问:“你怎么了?”
“蓐收殿下,假如你和心上人分开很多年,重逢之后会怎样?”云涡问。
蓐收勾唇一笑:“会一把将她拥入怀里。”
“对呀!”云涡右手攥拳,一拳砸在左手手心里。她心头乱绪难解,痛恨自己居然漏掉了这样一个重要的细节。
再仔细想一想那个卖豆花的老板。他曾经说过,段公子自从二十年前夫人去世,吃穿用度就和以往不同了。就算一个人再悲痛,守义可以,没必要把平日里的习惯也一并改掉吧?
答案只有一个,那就是这个段公子是冒牌货。
云涡急问:“师兄,那假如你早已忘情,再重逢时发现爱人变成了一个女魔头,你会怎么办?”
“杀了她。”景宸冷冷地回答。
“那假如你是女子,和自己的男人分开很多年,重逢后发现自己的男人不爱自己,还想杀了自己。你当如何?”云涡继续问。
景宸这次没有回答,倒是蓐收慢悠悠地答:“不仅杀了他,还要千刀万剐。”
“糟了。”云涡回头望向吴国方向,“段府要出人命了。”